按字面上来看,确实是“一口钟”,电视剧中似乎也写实了这个细节,放了一口破钟。但是,仔细一想不太对。因为,这轮比赛一共猜了三局,第一局是上面咱们说的这个。第二局是桃子,被悟空啃成了桃核。第三局是小道士,被悟空剃了头变成了小和尚。照这么看的话,悟空虽然把答案都换了,但是,却没有换的太离谱。可是为什么第一局的时候,却会从衣服换成一口完全无关的“钟”呢?
“一口钟”还是t台常客
事实上,悟空换的这“破烂流丢一口钟”并不离谱,只是,86版电视剧《西游记》的编导理解错了这个意思。这里所说的一口钟,并不是真的“钟”,而是像古代乐器中的“钟”一样的衣服。和尚们平时化缘,衣服经常是破烂流丢,根本没有款式和造型。常常是别人给了一块布,自己从中间剪出一个洞来,把头钻过去,用来蔽体,远远看上去就像是“一口钟”。所以,后来专门就有了这么一个款式的衣服,被叫做“一口钟”。
在国王和王后的对话当中,也可以看出来,这里的一口钟说的是衣服。还是这一回,唐僧猜完破烂流丢一口钟差点被抓,王后怕国王错怪自己,赶快出来解释:
龙座后面,闪上三宫皇后道:“我主,是梓童亲手放的山河社稷袄,乾坤地理裙,却不知怎么变成此物。”国王道:“御妻请退,寡人知之。宫中所用之物,无非是缎绢绫罗,那有此什么流丢?”
国王并没有质疑为什么是一口当当响的“钟”,而是说的质地和好坏。宫里无非是缎绢绫罗,怎么会有流丢?所以,看来“一口钟”是一件衣服,也是当时大家都有共识的。其实,不止是《西游记》,其他的文学作品当中也曾经说到过“一口钟”。
《色戒》里的太太们也喜欢“一口钟”
明代洪楩编印的现存刊印最早的话本小说集《清平山堂话本》,里面有一个故事叫做《错认尸》,写到过:
我丈夫头带万字头巾,身穿着青绢一口中,一月前説来皮市里买皮,至今不见信息,不知何处去了!
这里的“青绢一口中”,虽然写法上略有不同,但是所指的都是那种简单粗暴款式的衣服。但是,你若是现在重新看这部电视剧会发现,那个红漆宝柜打开的时候,里面并没有什么破钟,而是一件烂旧僧袍。
其实,这中间还有一个小的故事。据说当年,电视剧热播的时候,钱锺书先生看到了原来的镜头后,就匿名给《北京晚报》写了一篇文字,说编导弄错了。为了纠正这个错误,电视剧的编导特地补拍了现在能看见的这个镜头,柜子打开里面是一件灰色僧衣。不过,这封信到底是不是钱钟书先生写的,我们现在也很难考证。
《西游记》原著中,所说的“破烂流丢一口钟”,是一件破旧的僧衣,而不是一口残缺的钟。“一口钟”是指衣服的形状像钟,而不是指它就是一口钟。
“破烂流丟一口钟”是方言。《西游记》中,用到方言的地方是很多的。
一、“破烂流丟一口钟”。
它出现在第四十六回中。在写鹿力大仙提出要“隔板猜枚”时,后面的叙写中,“破烂流丟一口钟”出现了四次;“流丟一口钟”出现了一次;“流丟”出现了一次。
在写“破烂流丟一口钟”时,两次在前面用到了量词“件”。
第一次,书中写道:“(孙悟空)叫道:‘变!’即变作一件破烂流丟一口钟。临行又撒上一泡臊溺,却还从板缝里钻出来,飞在唐僧耳朵上道:‘师父,你只猜是破烂流丟一口钟。’”
第二次,书中写道:“国王教打开看。当驾官即开了,捧出丹盘来看,果然是件破烂流丟一口钟。”
从原文中不难看出,“破烂流丢一口钟”确实是指可以用数量词“一件”或者量词“件”来限制的衣服之类的东西,而绝对不是指“钟”之类的东西。“钟”只能用“口”“座”等这样的量词或“一口”“一座”等这样的数量词来限制。
而《西游记》原文中的“破烂流丟一口钟”是一个偏正词组,“一口钟”是形容衣服的形状的。
二、“一口中”。
在第二十五回中,镇元大仙捉住推倒了人参果树的孙悟空等人后,这样写道:“那里有半个时辰,他将袍袖一展,依然将四僧一马并行李,一袖笼去,返云头,又到观里。众仙接着,仙师坐于殿上,却又在袖儿里一个个搬出,将唐僧绑在阶下矮槐树上,八戒、沙僧各绑在两边树上。将行者捆倒,行者道:‘想是调问哩。’不一时,捆绑停当,教把长头布取十匹来。行者笑道:‘八戒!这先生好意思,拿出布来,与我们做中袖哩!减省些儿,做个一口中罢了。’”
这里的“一口中”和第四十六回中的“一口钟”,是一个意思,都是指衣服的,“中”同“钟”。
“一口中”也是当时的方言,从孙悟空的语气中来看,也是指僧衣。
三、“掉嘴口讨春”。
“掉嘴口讨春”也是方言,是耍嘴皮子算命的意思。
第九回中这样写道:“龙王辞别,出长安,回水府。大小水神接着,问道:‘大王访那卖卦的如何?’龙王道:‘有,有,有!但是一个掉嘴口讨春的先生。我问他几时下雨,他就说明日下雨;问他什么时辰,什么雨数,他就说辰时布云,巳时发雷,午时下雨,未时雨足,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,我与他打了个赌赛;若果如他言,送他谢金五十两;如略差些,就打破他门面,赶他起身,不许在长安惑众。’”
“掉嘴口讨春”中的“讨春” ,在这里是“算卦”的意思。它还有另外一个意思,是“游春、探春”的意思。如清人黄景仁《广陵杂诗》:“讨春何限好,其奈晚秋何!”
四、“肥腻腻的吃他家娘”。
这里的“吃他家娘”也是方言,就是吃个饱、吃个够的意思。
第八回中这样写道:“那怪道:‘前程前程,若依你,教我嗑风!常言道,依着官法打杀,依着佛法饿杀。去也,去也!还不如捉个行人,肥腻腻的吃他家娘!管什么二罪三罪,千罪万罪!’”这段话,把一个恶魔的形象尽显无遗。
《西游记》中的方言是有很多的,阅读时应当注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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