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怪味豆:迷失的友情
作 者:悟君
老周和老武是一对好朋友,这已经有些年头了。
说起来也合情合理,俩人同乡同窗加同年,又在同一支勘探队干了十多年,浪迹天涯的好兄弟,相互知根知梢,彼此藏不住一丝一毫的秘密,诸如老周撒尿爱嗑牙,老武激动打嚏喷,这位肚脐眼会鼓气泡泡,看上去像只青蛙呱呱叫,那位左右腚蛋上各有一抹黑色斑,活脱脱一对眼睛藏在裤裆里,就那么一颦一笑一挤眼,立刻便晓得弯弯拐拐,相知如己,毋须言语,让伙伴们看着眼红心热,揶揄他们是天上比翼鸟,地下连理枝,水中并蒂莲,这辈子野外兄弟,下辈子房中夫妻!
偏偏这一天,这一对好友在大山里走散了。
先是老周在竹林里撒尿,冷丁地看到一只绿孔雀就在对面不远的地方歪着脑袋打量着自己,倒像是在瞅着什么稀罕物种,老周便悄悄地系上裤子,慢慢地凑到近前,准备像当年的希特勒那样闪电般地发起进攻,抓获一个美丽的俘虏,却不料那绿孔雀似乎也全然洞悉他的心思,于是敌进我退,敌驻我扰,在稠密的竹林里走走停停,若隐若现,兜着圈儿和他捉迷藏,就是不肯利利落落地展翅飞去,逗引他欲罢不能,穷追不舍,直到陷入迷津,悔之晚矣!
老周便扯开嗓门喊老武,期待天降救兵。
隐隐的,还真的听到了老武的回应。老周大喜过望,慌不择路地直奔回声而去,不料那山势越来越陡,林木越来越深,荆棘密布,藤葛缠人,根本就是云崖横断,无路可行!老周又扯开嗓门喊老武,又隐约地听到了老武的回应,只是那声音传来的方位令人不可思议,居然转到身后边去了。老周愣怔了一会,又掉头往回走,又遇上一道深不可测的山涧。又喊老武,那老武原来在右边。又喊老武,老武又到左边了。老周东突西走,疲于奔命,气喘吁吁,大汗如雨,终于大彻大悟,伫步不前了:那老武,他到底要干什么?会不会那根本就是一个山精野怪,一个吞噬生命的邪恶陷阱?
老周再也不敢呼唤老武了。
太阳落山了,月亮升起来,晚风漾起林涛,夜色游移不定,大山终于也忍不住了,曳曳地跳起舞来,忽东忽西,梦幻憧憧……,老周小心翼翼,颤颤兢兢,瞻前顾后,走走停停,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,忽然就有了一个重大发现,身后竟多出一条忽隐忽现的黑影!老周惊吓出一身冷汗,稍稍冷静下来,又手抚胸脯宽慰自己,这大约也是一个迷路之人吧?他停下来等待对方,黑影止步不前,纹丝不动。他摇摇头,继续走自己的路,黑影又尾追不舍,难弃难分。他索性隐入树丛,想看个究竟,那黑影竟倏然消失,也无影无踪了。他钻出树丛,急急躜行,拼命要冲出一个噩梦,那黑影也明显地加快速度,咬住不放了!万般无奈,走投无路,老周也是急中生智,竟仰天长啸起来,寻思着那如果是人,一定会做出人的反应,是兽,也自然会弄出些兽的声音。果然,黑影不见了,像是远远遁逃了。他长长地松口气,似乎胆量也陡增了,却不料,夜空中突然迸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哀嗥,不像人,也不像兽,只是说不出的恐怖,古怪,阴森!老周再也支撑不住了,打从心眼里嘶嘶地往外冒凉气,四肢痉挛,浑身瘫软,一头栽倒了。
后来,人们在相距不过百米的两地分别发现老周和老武,把他们送进同一间病房,挂同样的吊针,昏迷中的俩人还在彼此呼唤,呓语喃喃如出一辙,更让人感动流泪,羡慕不已,哈,真是铁杆朋友,异床同梦,心心相印!
再后来,情形就有点匪夷所思了,两个人居然在睡梦中互相指责,居然也吵的有板有眼,一本正经,都怀疑对方居心不良,鬼迷三道,什么兄弟情谊都不复存在了,彻头彻尾的就是一个大阴谋,杀人诛心哪!
伙伴们面面相觑,这都是哪跟哪呀?
两位当事人一场大病之后,却再也做不成好朋友了,彼此看着就不顺眼,直到双双退休了,回家了,情况连一点也没有改善,也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。
悟君我至今也想不明白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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